诗文库 正文
周元公年表后序 南宋 · 度正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六九、《濂溪先生周元公年表》卷末、宋刻本《元公周先生濂溪集》附录
右正少时得明道、伊川之书读之,始知推尊先生。而先生仕吾乡时,已以文学闻于当世,遂搜求其当世遗文石刻,不可得;又欲于架阁库讨其书判行事,而郡当两江之会,屡遭大水,无复存者。始仕遂宁,闻其乡前辈故朝议大夫、知汉州傅耆曾从先生游,先生尝以《姤说》及《同人说》寄之,遂访求之,仅得其目录及《长庆集》,载先生遗事颇详。久之,又得其手书手谒二帖。其后过秭归,得《秭归集》;之成都,得李才元《书台集》;至嘉定,得吕和叔《净德集》;来怀安,又得蒲传正《清风集》,皆载先生遗事。至于其他私记小说,及先生当时事者,皆纂而录之。一日,与今夔路运司帐干杨齐贤相会成都,时杨方草先生年谱,且见嘱以补其阙、刊其误。杨,先生之乡士也,操行甚高,记览亦极详博,意其所考订必已精审;退而阅之,其载先生来吾乡岁月颇自差舛,甚者以周恭叔事为先生事,又以程师孟送行诗为赵清献诗,于是屡欲执笔,未暇也。及来重庆,官事稍闲,遂以平日之所闻者而为此编。然其所载,于先生入蜀本末为最详,其他亦不能保其无所遗误。正往时尝有志遍游先生所游之处,以访其遗言遗行,今自以衰晚,莫能遂其初志。有志之士傥能垂意搜罗,补而修之,使无遗缺,实区区之志也。呜呼,天之未丧斯文也,故其绝千有馀年而复续,续之未久,复又晦昧,至近世而复灿然大明。小人之用事者自以为不利于己,尽力以抑绝之。赖天子圣明,大明黜陟,而斯文复兴,如日月之丽天,人皆仰之,有愿学之志。假令百世之下,或有沮毁之者,其何伤于日月乎!其何伤于日月乎!嘉定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,后学山阳度正谨序。
朝奉大夫致仕李君迎墓表(庆元三年) 南宋 · 周必大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九二、《平园续稿》卷三五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河阳济源多名族显宦,张氏、李氏实相甲乙,通婚姻。南渡后,祖母秦国张夫人每与李氏子弟笃叙亲好,予于其间敬爱两人:曰随,字可大,廉介谨饬,治县有声;而其族弟讳迎,字彦将,行安节和,恬于进取,予尤重之。可大没已五十年,彦将下世亦二纪,念之不忘也。彦将之子数求予表先墓,乃追纪闻见而考信行状之说如左。李氏胄出唐宗室汜水王,本朝有讳感者以儒学起家。至君曾祖章继擢进士第,以太常少卿致仕,赠少师。祖百朋,中奉大夫致仕,赠少傅。父弼儒,右中奉大夫、直秘阁致仕,赠少师。妣姚氏、曹氏、赵氏,秦、魏、楚国夫人,君姚出也。钦宗登极,秘阁为两浙转运副使,君以捧表恩补将仕郎,调婺州都税院,发运使檄应办王德军钱粮,循从仕郎。故相赵忠简公镇豫章,辟知靖安县,又从金陵行宫留守为准备差遣,历温州军事推官。程迈、梁汝嘉、闾丘昕号吏师,皆以侍从出守,事多委君。程当岁莫移闽帅,留至正月,以荐章授君乃解印。有录事参军老而贫,已授代,为嬖吏所持。君械系掠治,吏叩头服罪,同僚咨美。举员应格,改右宣教郎、知临安府钱塘县。岁旱,留运河水溉民田。会金国使至,漕臣谕君撤坝通舟,君固请留其半。漕怒,捃摭无所得,至用前政陈炳科皇城砖事劾君失政,坐是罢。起知湖州归安县,外艰不赴。知婺州金华县、提辖行在杂买务杂卖场,郊恩赐银绯。求外补,充福建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,再为提点铸钱司主管文字。乾道初代还,时相洪文惠公与君有旧,君资历当为二千石,才得通判临安府。朝市浩穰,非所好也,乞易明州。浙东总管曾觌以代邸恩数荐进人才,其门如市,知君京洛故家,屈意愿交,寻召还,人谓必有里言。君适秩满,即袖牒从太守丐保明奉祠,竟主管台州崇道观。归寓湖州新市镇萧寺中,手抄圣贤治心养性之要,时时赋诗自乐,类成百篇。旧藏画像惟肖,淳熙改元之六月自题赞百馀言,其略曰:「三仕三已,应缘而止。一丘一壑,倦游而归。耳目口鼻,画史或得其彷佛;至于超然物外,彼亦安知其端倪也耶」!俄遇微疾,沐浴端坐而逝,是岁九月丁未也。予始悟自赞之意云。享年七十有二,明年正月己酉,葬于湖州乌程县三碑乡金山原秘阁墓之左。以子升朝,累赠中奉大夫。妻令人周氏,永嘉名士周行己恭叔之女。恭叔官京师,与秘阁善,君未弱冠,风度凝远,能文辞,善谈论,故以女归之。后君十一年,年八十三而卒,祔君以葬。四子:结,故朝奉大夫、尚书度支员外郎、总领四川财赋军马钱粮;综,早世;绂,故从政郎、平江府司法参军;绮,今为从政郎、新泰州如皋县令。女二人:宣教郎王光达、朝散大夫新知真州事张颜,其婿也。孙男七人:大成,新池州青阳县尉;大雅,新宁国府太平县主簿;大均,新高邮军兴化县尉,皆迪功郎;次大有、大鼐、大亮、大伦。孙女七人。初秘阁之没,君二子当受遗泽,其一逊弟之子,人服其义。君洁静通敏,有可用之才,知己方在朝辄违而去之。长子持节近甸,人以为荣,君泊如也。惟荣辱得丧未尝屑屑胸次,故其终神识湛然,可以窥所蕴矣。今诸子惟如皋在,即求表君之墓者,行状盖真州之文也。庆元三年闰六月日,具位周某述。
上曹太傅书 南宋 · 吴泳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五一、《鹤林集》卷三二
窃尝谓学问之源流未尝不相接也,虽托之于人者或绝或续,见之于斯世者有明有晦,而义理之在人心,微言之诏来世,炳炳若揭,必将有神会而心得之者,曾不以人之存亡、世之治乱、风俗之升降而为之间断也。春秋之季,诸大人不说学,夫必多有是说也,而后及其大人也,则学将落矣!然以其时考之,鲁之闵子骞则知道,齐之晏子婴则知礼,冀之郤缺则知敬,晋之胥臣臼季则知仁之则,周之刘康公则知天地之中。穆姜一妇人耳,筮《易》而知四德,曰:元善之长也,亨嘉之会也,利义之和也,贞事之干也,曾不待夫孔子之《文言》也;穆叔一使人耳,诵《诗》而知五善,曰:访问于善为咨,咨亲为询,咨礼为度,咨事为诹,咨难为谋也,初不用夫毛、郑之训诂也。意者当时去圣未远,风气濡染而闻见正,义理浃洽而源流长。其间岂无秀民茂士,相与护持苗脉,扶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泽于未坠者哉?呜呼!贞元不常会,大贤不世出。后之学者,受胎不正则血气偏枯,而脉理不相属矣;下种不实则根苗秕稗,而生理不腴畅矣;愤悱启发之功少,则所见皆躯壳之私;潜体密察之味不深,则所得不免囿于简册之内。盍亦溯源寻流,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所传者何学,孔子、子思、孟子所学者何事,玩辞而知味,因事而推理,则盖有默会于心者矣。洙泗之学非洙泗之学,尧舜三代之学也;河洛之学非河洛之学,孔子、子思、孟子之学也。盖自濂溪周氏、伊川二程氏上接洙泗之传,下演河洛之学,繇北方而盛行于南国者,盖亦有自来矣。南轩受道于五峰,于是乎有湖南之学;吕公受经于三山,于是乎有东莱之学;象山兄弟自立于家塾,又于是乎有江西之学。惟永嘉陈氏之学,则得于薛公持正,建安朱氏之学,接于周公行己、许公景衡,而实本伊川者也。太傅崛起南方,学问有源委,行己有矩度,甫年二十,从止斋游,则读书讲学已就事上穷究实体。其后与晦翁往复问答,剖析疑义,则又欲从理上推致于事事物物之间,其实元一法也。惟其源委之正也,故其为文也,如水行地,能普万物之泽;为道也,如星丽天,能回万古之光。蜀中何幸,而乃得执事昌明正学,以为斯文宗主哉!佔毕小儒,滥叨蜀学,平时非不知诵其书,服其言,有志于古儒先之学,然粗得一知而不繇其统,仅沾一溉而不穷其源,燥乾枯涸之病多,润泽孚尹之功少。有如太傅者,则某所愿见而欲观其的传者也。昔侯氏师圣初从伊川未悟,后访濂溪,越三日而有得,如见天之广大。世盖有终年不能究其学,而一夕之间冰释理悟者,执事幸教焉。不宣。
答林择之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二○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四三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九七
「太山为高矣,然太山顶上已不属太山」,此喻道体之无穷,而事业虽大,终有限量尔。故下文云云,意可见也。又既得后须放开,此亦非谓须要放开,但谓既有所得,自然意思广大,规模开廓(「须」字如用「必」字。)。若未能如此,便是未有所得,只是守尔。盖以放开与否为得与未得之验,若谓有意须放教开,则大害事矣。上蔡论周恭叔放开忒早,此语亦有病也。「鸢飞鱼跃,察见天理」,正与《中庸》本文「察」字异指。「便入尧舜气象」,亦只是见得天理自然,不烦思勉处尔。若实欲到此地位,更有多少功夫!而可易其言耶?疑上蔡此语亦伤快也。近来玩索,渐见圣门进趣实地,但苦惰废,不能如人意尔。
西归 北宋 · 晁端中
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三部
安得龙山潮,驾回马(《山谷外集》卷二注引作实,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后集卷三四、《诗林广记后集》作安)河水。
水从楼前来,中有美人泪(宋周行己《浮沚集》卷四《晁元升集序》 按:《山谷外集》、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后集、《诗林广记后集》皆题晁元忠作。)。
武陵烟雨 宋 · 周行己
七言绝句 押先韵
桃花流水武陵源,烟雨冥冥暗一川。
试问山中避秦者,不知此景是何年(以上《浮沚集》卷九)。
谢祭酒司业书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一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二○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三二、浮沚集补遗
古之为天下者,至简易也。举天下而付之,百执事使分为之,未尝鳃鳃焉致疑于其人。盖先之以庠序之教,孝悌之义,使人人皆知仁义之行,而无犯上作乱之心。然后委之以府库而不疑其窃,与之以封疆而不疑其叛,托之以社稷而不疑其乱。非谓其法制足以使人不能窃且乱也,能使人不为窃且乱也。后世之为教者异于是矣。大开禄利之路以诱之于前,而严其法禁以驱之于后。使天下之人皆摇夺其忠实之良心,而颠沛于利害之间,上下一道而莫之觉也。是以天下之人,生则溺于耳目恬习之事,长则师世俗崇尚之言,以仁义为迂阔不切之务,而甘心于得丧荣辱以为实有。呜呼,胡为而莫之觉也!昔之举天下之善者,莫不归之于舜;举天下之恶者,莫不归之于蹠。而孟子以为舜与蹠之分无他,义与利之间而已。夫天下之人莫不为义也,固未必人人皆至于舜;莫不为利也,固未必人人皆至于蹠。而匹夫单行一不受嗟来之食,此其为义至小也;然而君子之所以与之者,谓其已有舜之心矣。寻常之人箪食豆羹之不忍,此其为害至小也;然而君子之所以恶之者,谓其已有蹠之心矣。是故圣人之所恃以为天下者,为其有善教以养天下仁义之心。而君子之所以自重其身,以有仁义之实也。行己生而守父兄之训,长而闻先生长者之言,皆以为如此。是以平居不忍一日儳焉其躬,取利于君子之所贱,盖尝三省于视听言动之间,不使斯须有不慊于心之馁。谓古之善扩充仁义之心者,其要在此。比者国家欲得天下可用之才,而举天下之士各付之有司,使观其仁义之言,以求其仁义之实。而行己尝以其所知者寓之于无能之辞,以应有司之问。而或者因其言以得其心,谓其学之不茍也,乃越去等夷,拔于数千百人之中。不责其记诵疏略,不绳以科举法度,而特取其心之所存者。如行己者抑何足道?而有司所以取士之意甚美也。夫为国家养天下仁义之才者,太学也;为国家得天下仁义之士者,有司也。然则行己亦自有心矣,故因近世举子之常礼,而得以区区之说致谢焉。
竹枝歌上姚毅夫 其五 宋 · 周行己
押词韵第三部
壶倾烛烬乐事衰,堂上歌声有馀哀,主人谢客客已归。
风荡重阴月还辉,皎皎千里光无亏(以上《浮沚集》卷八)。
书吕博士事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六、《浮沚集》卷六
元祐二年秋七月辛酉,太学徐生不禄,博士吕公率其僚往吊而哭之恸。周行己跃而起曰:于,美乎哉!师弟子之风兴矣。自孔子没,大道丧,悠悠数千载间,学者不知师其师,师者不知自处其师。维圣若贤,百不一遇。少也则闻有胡先生,能群诸弟子于太学,教之礼风义行,翕然向古。今亡矣,三十馀年,谓晚生讫不可得见,乃复在今日。于,美乎哉!师弟子之风兴矣。先生之赐甚厚,非特太学化之,将亦四方化之;非特今世化之,将亦后世化之。先生之赐甚厚也,且将歌其风,倡之天下,布之伶官,而上之天子也。故书。
浮沚记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五、嘉靖《温州志》卷八、乾隆《温州府志》卷二三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五○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三二、浮沚集补遗
予浮云其仕,泛然出,油然归。有名无位,凡民如也;有乡无居,逆旅如也。僦室净光山之下,古西射堂之遗址。蕞然小洲,缭以汋水。予视吾生,若沤起灭不常;予视吾身,若萍去留无止。以吾无止之身,而处暂寓之室,聚沫也,尘垢也,蝉蜕也,刍狗也,于吾何有哉?政和岁在执徐,六月癸丑,飓风大作,桥断门隳,檐折雨漫。乃易桥以舟,墐北户而南向,增檐为轩,寄容足之苟安。按《尔雅》:水中可居曰洲,其小者曰沚,人所为曰潏。予恶潏之名,而欣沚之义,于是总其名曰浮沚。浮沚之西旧为小阁,名曰沤阁。浮沚之东新为小轩,名曰萍轩。其北旧为门道所从出,辟而为室,道不行焉,名曰浮室。室者,窒也,窒吾心之阴幽不善也。其南假道于邻,引舟而渡,到彼岸焉,名曰筏渡。渡者,度也,度一切阳明之善也。是吾居也,因水而为洲,因洲而为室,因室而为名,因名而为义。义皆浮义也,寄焉宜也,聊尔而已耳。故吾不独浮其仕,又且浮其居。不独浮其居,又且浮其生。然则有之而何得,无之而何失?如此而仕,吾故安于仕也;如此而居,吾故安于居也;如此而生,吾故安于生也。吾闻古之有道者,贫而乐,穷而通,岂谓是欤?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记以自警。
晁元升集序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二、《浮沚集》卷四
元祐丁卯,行己与王文玉璪同在太学,每见文玉诵元升「安得龙山潮,驾回马河水。水从楼前来,中有美人泪」之句,每想其高趣,恨不得即见,尝识其姓字简册。后三年,行己应举开封,幸中有司之选,而无咎实主文事。是岁,元升亦自济来赴礼部,因得相亲,遂同登辛未进士第。今行己、元升为同年,于无咎为同第子。使行己其初不闻文玉之诵,则行己虽出无咎之门,而亦不知有元升。使行己终不出无咎之门,则元升虽与行己同年,而亦不知有行己。固知人之相知,非偶然也。将与元升别,求元升近文。元升出此编,因使予跋,遂以此书。明日元升遂行。实元祐六年五月四日也。
陶隐居丹室记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五、乾隆《温州府志》卷二三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五○、浮沚集补遗
崇宁三年夏六月,维扬吕君少逸来莅是邑,以其馀暇历览山川,得陶隐居先生丹室于陶山佛寺。先生本史故不载尝至此方,贾嵩采《登真诀》作《别传》云:「梁天监中,自海道至永嘉,得木榴屿居之,以作丹」。今永嘉境中无所谓木榴屿者,而室之下有仙坛丹井。虽岁久,相传不可验考,然陶山之为陶山旧矣。岂山以人著,今名遂传,昔名遂没乎?按诸家传皆云:先生长七尺二寸,神仪明秀,肤色晰泽。今其像绘,赵清献公得阁下本传置室中,岂其然乎?先生当齐、梁抢攘之间,脱身轩冕,世传仙去,滋味非所好也。乡民祝而尸之,方且舞倡优而荐荤膻。于是少逸不以为宜,乃下令岁时祠享易以蒲栗之供,敢如故者,以淫祀论。行己邑民而仕于乡校者也,属叙其说以著于后,欲先生之实不诬,而奉祀之礼得宜也。既又系之以祝辞,使祝世守之,且以不忘乎其政也。词曰:
杳无极兮道之精,倏无迹兮仙之灵。洞神想兮神乃凝,眸子方兮寿万龄。骨肉融兮歘上升,游八极兮登太清。驾云车兮弭云旌,熠明月兮望仪形。翱徜徉兮伫中庭,屏荤膻兮彻腐腥。奠椒浆兮肴木英,荐青精兮达芬馨。聊徘徊兮感故情,来勿兆兮去莫程。天寥寥兮地冥冥。
邓子同墓志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七、《浮沚集》卷七
吾之友邓氏子,讳洵异,字子同,元祐五年五月二十四日卒于京师。越六月五日,某至自洛,即其殡哭之。已而语诸人曰:哀夫!吾子同之亡也。夫道之不明,天下学士沦于流俗,以圣人书为发策决科之具。父教其子。兄诏其弟,师传其徒,莫不一出于此。虽有良质美才,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,长则师世儒崇尚之言,至头童齿豁不知反一言以识诸身。而子同少年敏发,于此独知有所谓圣人之学之要。目之所视,耳之所听,口体之所安,无不学也。其志盖将诚于心而达之天下。呜呼!孰谓吾子同之亡也。夫子同生二十二年,监绫锦院、秘书丞讳良之子,赠朝请大夫讳至之孙。大夫君居乡,动有礼法。秘书君为中牟令有闻,宜有是子也。而亡之,命夫!是岁冬十二月,其兄将举其柩归,将以某日葬于许州阳翟县某村某山。邓氏世为成都人,以其世父龙图君贵,遂徙居阳翟。子同之葬,祔先茔也。永嘉周行己志。
座右铭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六、《浮沚集》卷六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三二
惟余之生兮,父命以名。谓余曰行己兮,俾充夫性之所能。曰汝立志必高而宏,曰汝学道必思而行。待人过厚,可以保生。责己尽详,然后有成。人恶勿记,人善乃称。切磋琢磨,孰无朋友。惟善可亲,惟敬能久。闻过必改,见善斯守。诚心行此,惟汝之有。圣人何得,不轻小善为无益。圣人何长,不恃小恶为无伤。告汝以行己之道,汝慎无忘。呜呼予乎,年既成人矣,而行实迷其途。嗟已往之无及,念来今之可图。汝尚不守,惟汝不孝。汝尚无知,惟汝无教。敬之戒之,久乃知效。
朱廷隐字大隐序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二、《浮沚集》卷四
昔《春秋》褒邾娄,书曰「仪甫」。说者谓国不如名,名不如字。字,君子之美称也,所以表其德之实而发挥其名之义也。同舍朱君以廷隐其名,深甫其字。若与夫名义违而不得以表其实也。盖尝闻隐之说矣,有所谓大隐者,有所谓小隐者。所谓大隐者,非谓隐其身而弗见也,隐于朝,假其位以行其道者也。夫有志乎致君泽民,而于贵贱得失则裕如,弗为利害。古之有道者未尝不以是为心。此得廷隐之义欤?朱君在太学诸生中,经甚明,行甚修,又尝以经济策著之成书,落落数万言,皆能别白自古是非,区处当今利害,而不为时学之窃借,苟取世资,允能有志于隐之大者也。于其所学如是,而求售于有司,累进弗获。吾恐不能终成其志,辄惮进取之艰,而翻然乐林薮之逸也,故字之曰大隐。既以表其德之实而发挥其名之义,且以佐其志而进也。古之人名之必可言之者,此也。行己与君出相从,入相友,于其称也必以正焉。义也,敢以是为请。元祐二年夏六月丙午序。
戴明仲墓志铭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六、《浮沚集》卷七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三二
道学不明,世儒蔽聪明于方册文辞之间,不知反身入德之要。仁义礼智根于心,而措于事业,致懵昧于理乱之机,颠冥于进退之义,道大悖矣,而不知返也。呜呼!间有怀才抱器,知学达本之士,可与有为而湮沈下僚,无所遇合,且觊其逢,不幸短命死矣,可不为之叹息哉!吾友戴君明仲是已。明仲资秉刚明,少而有立。尝从洛阳程氏问学,知圣人之道近在吾身,退而隐于心,合于圣人之言,若自有得。方且沈涵充扩,日进而未已,优游乡党,期以有为于世,而年才三十有七,奄至大故。呜呼,真可谓不幸也已!君之弟迅状君平生世次,曰:君讳述,温州永嘉人。曾大父某,大父某,父某,皆不仕。君为童子,诵书日数千言,为文操笔立成。从人受学,未几已尽其能,辄弃去。肄业乡校,较其艺常为诸生先。因去游京师,试广文馆。时赵丞相主文柄,得其所试业,异之,意其为老儒先生,擢异等,而君未冠也。由是知名京师。以为太学士皆科举口耳之学为未至,于是益游四方,求古所谓为己之学。寻居父丧,寝食如礼,庐墓终丧。中元符三年进士第,调婺州东阳县主簿。吏裒私钱完公舍以待,君至得状,悉以俸钱偿之。州徙君监银冶,君以去疾辞弗获。因慨然赋《归去来诗》十首以自见,投檄而去。邑人争挽留之。君徐譬之曰:「仕宦顾当择地耶」!乃奉亲屏居里中,优游累年,阖门读书,若无仕进意。会州置学官,选为临江军军学教授。部使者交荐其能。俄以母忧解职,居庐哀毁得疾以卒,时大观四年三月癸卯也。妻同郡刘氏右谏议大夫安上之妹。子男二人:颙、颖。女三人,皆幼。君孝友直谅,挺然不可屈折,世儒或訾其太高。博学精识,议论古今审至。尝自许欲有为于世,盖于其小者不屑就也。不幸短命,不克尽其才以死。有志之士,莫不为之太息出涕。病且革,无一语及私,顾妻子在旁,无怜色。呜呼,可谓难矣!其游同郡林定为哀君之文,亦曰:明仲盖吾乡之益友也。初,举广文馆进士,未试于礼部,丧其亲。乡人谓戴氏有子,将于此乎观礼。明仲不惑于老、释、阴阳之说,居丧哀毁,不食菜果。既葬,庐于墓侧,无一不如礼者。乡人翕然称之。登第,调婺之东阳县主簿,有所不合,赋《归去来》十首,投檄而归。会行三舍法,选用师儒,复出为临江军军学教授。丁母忧,得疾于倚庐。医曰:「是疾也,不可以风,盍迁诸内」?明仲不可,曰:「畴昔之夜,吾梦焉,有告以生死之说,吾其止于此乎」!居六日而卒。嗟夫,生死亦大矣!而所守如此,则夫用舍行藏之际,其肯动心于刑祸利禄而辄变其操耶!盖其天资过人远甚,自少时为文,已为先生宿儒所惊异。益广以学,则隆礼笃孝,不交流俗,议论超迈,器业不群,将以大用于世也,不幸而止于此,其命矣夫!明仲乐人之善而少所可,辱与定游久。其亡也,哭之哀,故又为词以哭之:创大厦之崇高兮,非一木之能支。涉长流之浩荡兮,岂芥舟之所宜。致黄唐于兹世兮,匪大人而曷为?嗟圣贤之难偶兮,或异世而参差。幸皇明之在御兮,诞图任于皋夔。彼蹈袭之为学兮,邈层霄而管窥。望古昔以并驱兮,足次且而莫阶。美夫人之智及兮,复勇义而弗疑。蹈中庸之正路兮,喟末俗之多岐。气迈往而莫屈兮,肯折腰于夸毗。坐艺圃以导道兮,将舞雩而浴沂。何命极而至此兮,亶闵凶而独罹。又神听之昧昧兮,仍疾疢于荒危。岂吾丧之不胜兮,守礼经而弗移。梦有神以来告兮,实明者之前知。痛才难而莫赎兮,抚世儒而孔悲。昼恻恻以忘食兮,夕太息而不寐。寓斯文以告哀兮,匪交情之独私。政和元年六月丙午,其家举君之柩葬于郡之西山太夫人墓之次,以行己为同学来请铭。顾二君之言,其文义皆可传久,于是并著之而为铭云。
上祭酒书 宋 · 周行己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五一、《浮沚集》卷五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三二
行己敢言之:行己七岁就傅,授句读,诵五经书。十五岁学属文,十七岁补太学诸生。是时一心学科举文,编缀事类,剽窃语言,凡所见则问而学焉,趋而从之,十八九相与也。又二年读书,盖见古人文章浩浩如波涛,纚纚如春华,于是乐而慕之,又学为古文。上希屈宋,下法韩柳,见自古文人多不拘尔,谓诚若是也。恃文为非诮,凭文以戏谑,自谓吾徒为神仙中人,而鄙昔之相从者,谓跼促若辕下驹。然求其问而学焉者,十或得二三尔。又二年读书,益见道理。于是始知圣人作书遗后世,在学而行之,非以为文也,乃知文人才士不足尚。昔吾先圣言,虽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馀不足观也已。又况中人以下,以片言只句之小才,以自咤于敦实之士乎!意谓学期至于孔子而已。且言曰:「士志于道,据于德,依于仁,游于艺,所以教学也」。于是早晚思古人之修德立行,诵其诗,读其书,日与古人居。读其书,诵其诗,日与古人谋。言亦思古人也,行亦思古人也,于是求问而学焉者益罕矣。凡昔之交游者,今则皆谢之而不敢学焉;凡昔之所鄙者,今则皆敬之而不敢慢焉。兢兢众人之中,惟恐一叛乎道,而入于流俗之习。日学之,夜思之,未始敢舍也。有人诱之曰:「子迂也,何不为时之趋」?行己则不敢从也。有人鄙之曰:「子矫也,何不任真之乐」?行己则不敢已也。尝以是二者,校己之所祈向者而思之,则亦尝语之曰:「中人之性,就下则易,趋上则难,未有不以修为而能为君子善人者也。若纵性之所欲,而合之以众人之所为,则必愈下尔」。不学则已,学焉而不知道,君子不为也。昔韩文公之言曰:「行成于思,毁于随」。有旨哉!又曰:「善虽不吾与,吾将强而附。不善虽不吾拒,吾将强而去」。皆父兄之所教于行己,而某之所愿学者也,故得以是说拒之。又行之今,才期月尔,非而毁之日益甚,行己亦弗之易也,更求己之所未至者而为之。凡所近于厚者,无所不为也;凡所近于薄者,无所不去也。去年且思阳城之训,念何蕃之行,遂以觐亲告归于泾。今也且以是来学,不识所从者果正矣,其犹有说乎?孔子曰:「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」。某虽不敏,窃愿学焉。伏惟先生诲人不倦,愿赐一言以正之。幸甚幸甚!
新归墓表 南宋 · 陈傅良
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五七、《止斋先生文集》卷四八、乾隆《温州府志》卷二八下、民国《瑞安县志》文徵卷五 创作地点: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
新归墓表者,为林氏作也。初,唐奥先生林介夫葬其考妣于新归、唐奥而庐于旁。唐奥在瑞安县治之北二十里,新归在唐奥西三里。繇先生而下再世,葬梓奥,其孙讳松孙,始祔唐奥之墓。东百步,曾孙讳仲损又祔墓。西一里所,凡从先生考妣葬新归者三世。于是玄孙帱载将奉其母柩合焉,余乃为之表。吾乡去京师远,自为吴越,而士未有闻者。熙宁、元丰之间,宋兴且百年,介夫以明经笃行著称当世。以赵清献公与其子㞦景仁所遗诗,次其岁月,则先生名动京师矣。自部使者、郡守、丞往往造其庐,问起居况何如、肯仕否耶。先生方婆娑泉石之间,作萱堂以养母,未暇出也。客至斥床,瓦豆具酒蔌以延之。请与出游,则佳山水无不至者,而特罕趋郡。是时《三经新义》行天下,学者非王氏不道,《春秋》且废弗讲。先生少从管师常学。师常与孙觉莘老为经社者也。先生故不为新学,以其说窃教授乡。诸生龚原深之,尝以《易》学行世。比见先生,乃矍然顾恨识《春秋》之晚也。于是永嘉之学,不专趋王氏。其后《春秋》既为世禁,先生竟不复仕。而周公恭叔、刘公元承、元礼兄弟、许公少伊相继起,益务古学,名声益盛。而先生居然为丈人行。恭叔之铭沈子正也,曰:「河南程正叔、关中吕与叔,与介夫同为世宗师」。少伊亦云尔,且曰:「非《诗》、《书》勿谈,非孔、孟勿为者」。以二公所同尊诵如此,然而海内之士,知有程、吕,而先生独教行于其乡,人以其所居里称之,不敢以姓字,他无所概见焉,岂非其居势使然欤?要之,永嘉之师友渊源,不曰先生之力哉?先生讳石,卒于建中靖国元年。考讳定,妣戴氏。三子:讳晞颜,字几老;晞孟,字醇老;晞韩,蚤卒。几老、醇老皆游京师,从龚氏学,亦不得寿。家无壮子弟,失其行事。醇老一子曰松孙字乔年者,最知名。乔年少孤,母曹氏改适城南张公子充,尝举八行为国子学录,所谓草堂先生也。生张孝恺,字思豫。二子长,甚相欢。其尚气节,襟度易直,与人倾尽,仪容修整,又甚相似。然皆事母孝,乔年曰:「吾母也,吾弟盍从以如我」?思豫曰:「吾母也,吾兄盍从以归我」?率不十日半月,必相往还。盖二人者在母旁,伛偻怡怡唯谨,退而论经史或世务,即不相取下,语声惊四邻。乔年有《诗》、《易》学,晚而好《尚书》。其为文雅洁,而善道实事最厚,陈公少南子从之游。女以嫁其友张仲谨。乔年雅不乐举进士,少南先达,复以说《春秋》触忌讳,流落岭表以死。乔年遂与沈东美、谢叔望诸君修先生故事,保丘墓,善风俗,自号兑光居士。然至感愤为诗,每一篇必曰忧边云云。绍兴之季,后进多宦达,及言高尚有旧隐典刑,但曰乔年,其所蕴抱,人未必尽知之也。娶叶氏、谢氏,皆逮事曹夫人。乔年以乾道四年十有一月戊辰卒,享年七十四。叶氏先四十三年而卒,谢氏后十五年而卒。各一子,其一人叶氏出者,是为仲损,字炳之。余及识其人,恂恂而有守,能世其家者也。娶东美之子,夫妇自以家法相宾友,人之见炳之者,则曰「是似乔年」,见沈夫人者,则曰「是似东美」也。其亲戚相驯染,率恩勤似两家。吾里中人,时节相问馈不绝,有吊庆事,父兄子弟皆至,忻戚尽其情者,必两家也。乔年以事出,母空穷不恤,炳之与妇沈服勤米盐,以尽岁晚之欢。初,萱堂成,士大夫多乐道之者;至炳之祖子孙,事其亲如一人,谓之萱堂林家云。炳之以乾道七年三月癸卯卒,年四十有九。沈氏以淳熙十二年十有一月戊寅卒,年六十有四。三子:帱、载、鼎,鼎早卒。一女,适新福州古田县主簿徐宏。其一人谢氏出,今仲愚也。二子:昕、充。盖新归墓,先生之卜葬其父也以嘉祐,母以元符,相距四十年。后七十有一年,为乾道四年十有一月甲申,而乔年祔;又五年,为乾道八年十有二月丁酉,而炳之祔;又十有二年,为淳熙十年十有一月乙酉,而谢氏合于乔年之穴;又四年,为淳熙十有三年四月癸酉,而沈氏合于炳之之穴。凡一百二十有九年之间,三兆六柩。而几老之子讳寿孙,字推仁,孙兴祖字庆之;醇老少子讳时可,字叔遇,孙讳诚之,皆以序从葬墓下,而不得其行事,故不著,馀则祔梓奥。
陈某曰:元符至今百年间,天下亦多故矣!自公侯将,五世希不失者。有以布衣而燕及其后。载也从余学,又以文行见推于其友,人以为林氏必大也。呜呼!以势利者如彼,以德者如此哉!
温州新修学记 南宋 · 叶适
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九四、《水心文集》卷一○、嘉靖《温州府志》卷八 创作地点: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
学立于绍兴初,积久蠹毁。嘉定七年,留公茂潜来守,既修崇之,食增田焉。告诸生曰:「峙饰庐廪,苟厚其养而已;若夫本原师友,必纳诸道德,太守职也。昔周恭叔首闻程、吕氏微言,始放新经,黜旧疏,挈其俦伦,退而自求,视千载之已绝,俨然如醉忽醒,梦方觉也。颇益衰歇,而郑景望出,明见天理,神畅气怡,笃信固守,言与行应,而后知今人之心可即于古人之心矣。故永嘉之学,必兢省以禦物欲者,周作于前而郑承于后也。薛士隆愤发昭旷,独究体统,兴王远大之制,叔末寡陋之术,不随毁誉,必摭故实,如有用我,疗复之方安在!至陈君举尤号精密,民病某政,国厌某法,铢称镒数,各到根穴,而后知古人之治可措于今人之治矣。故永嘉之学,必弥纶以通世变者,薛经其始而陈纬其终也。四人,邦之哲民也,诸生得无景行哉!夫学不自身始而曰推之天下,可乎?虽曰推之天下而不足以反其身,可乎?然则妄相融会者零落而不存,外为驰骤者粗鄙而不近矣。虽然,未至于圣人,未有不滞于所先得而以偏受为患者。孔子进参与赐示之道,皆曰『吾一以贯之』,岂非无本末之辨,而欲合门人同异之趋哉!今观曾子最后之传,终以笾豆有司之事为可略,是则唯而不悟者自若也;子贡平日之愧,终以性与天道为不可得而闻,是则疑而未达者犹在也。且道无贵而苟欲忽其所贱,学无浅而方自病其不能深乎」!诸生侧听,转相语,自学官及其父兄,皆请余笔授。嘉定八年五月。
菊花 其十二 南宋 · 史铸
押庚韵
一夜新霜著瓦轻(欧阳永叔),照窗寒菊近人清(闻人善言《次韵童恭叔》剩收芳蕊浮卮酒,(曾端伯))。
白发年年不负盟(闻人善言《中秋月》)。